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輝達（Nvidia）作為人工智慧（AI）晶片領域的全球領軍者，近期因其H20晶片獲准重返中國大陸市場而備受矚目。2025年7月16日上午，輝達首席執行官黃仁勳在北京順義舉辦的第三屆鏈博會上，身著唐裝發表中文演講，展現對大陸市場的重視。其公司市值於同月突破4兆美元，成為全球首家達此里程碑的企業，顯示其在AI革命中的核心地位。然而，儘管H20晶片的銷售許可為輝達帶來短期利多，背後卻隱藏著地緣政治、技術競爭與市場不確定性的複雜挑戰。輝達的成功是否能持續？其在中國大陸的麻煩是否真正結束？
美國政策鬆綁與輝達的短期勝利
2025年4月，美國商務部對輝達H20晶片的對華銷售實施限制，導致該公司損失數十億美元收入。然而，黃仁勳近期與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的會晤，成功說服美國政府放寬限制，允許H20晶片重新進入大陸市場。這一轉變被視為輝達的重大勝利，特別是在黃仁勳於北京與大陸高級官員會面期間，他公開表示對此感到「非常高興」。H20晶片的回歸不僅為輝達恢復了在大陸的市場佔有率，也強化了其作為AI晶片龍頭的地位。
然而，這一政策鬆綁並非無條件。美國政府對高階晶片的出口管制仍未完全解除，顯示其對大陸科技發展的警惕。輝達的H20晶片雖然性能強大，但相較其頂尖產品仍有所限制，這意味著美國的策略是在允許有限技術輸出的同時，確保大陸無法獲得最先進的AI晶片。此外，輝達在大陸市場的成功高度依賴美國政府的政策走向，而川普政府的政策反覆無常，為輝達的長期發展蒙上陰影。
大陸AI產業的崛起與輝達的挑戰
大陸的AI產業近年來快速成長，成為輝達的重要市場與競爭對手。黃仁勳在接受CNN專訪時坦言，大陸擁有全球50%的AI開發者，這一龐大的技術人才庫使其成為AI領域的關鍵玩家。然而，他也指出，美國對大陸晶片出口的限制反而刺激了後者的自主研發。例如，美國對稀土礦物的禁令促使美國加速尋求供應鏈獨立；同理，大陸在晶片限制下正加速發展自有技術，包括華為的昇騰系列晶片與其他國產解決方案。
大陸企業如華為與百度正積極打造自主AI生態系統。華為的昇騰晶片已在大陸市場獲得廣泛應用，而開源模型如DeepSeek R1的成功，顯示大陸在AI軟硬體整合上的進步。黃仁勳警告，任何輕視大陸製造能力的人「極其天真」，這反映出輝達對大陸競爭力的認可。隨著大陸企業在高階晶片與開源AI模型上的突破，輝達的市場優勢可能面臨侵蝕。
此外，大陸政府對國產技術的支持力度持續加大。政策補貼、研發資金與市場准入優勢，使大陸企業能夠快速縮小與輝達的技術差距。輝達雖憑藉其先進技術與品牌效應在大陸市場佔有一席之地，但其長期主導地位正面臨挑戰。
地緣政治的陰影與市場不確定性
輝達在大陸市場的運作深受地緣政治影響。美國與大陸之間的科技競爭已成為全球焦點，AI晶片作為核心技術，更是雙方博弈的關鍵領域。美國對大陸的晶片出口管制，旨在遏制後者在軍事與情報領域的AI應用潛力。黃仁勳在CNN訪談中表示，大陸軍方並不依賴輝達晶片，因為其已擁有自主研發的超算能力。然而，這一說法並未完全打消美國政府的疑慮，後者仍擔心輝達的技術可能間接增強大陸的軍事能力。
川普政府的政策鬆綁看似對輝達有利，但其背後的動機複雜。川普在2025年7月公開表達對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的不滿，並考慮對俄實施進一步制裁，這顯示其外交政策可能更趨強硬。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對大陸的技術限制可能隨時收緊，輝達的H20晶片銷售許可隨時可能被重新審查。此外，大陸市場的監管環境同樣充滿不確定性，當地政府可能因國產晶片優先政策而限制輝達的市場准入。
黃仁勳積極與大陸高層互動，並公開讚揚大陸的科技潛力，例如表示想購買小米汽車並談及《黑神话：悟空》。這些舉動顯示其試圖在大陸市場建立正面形象，但難以完全化解中美之間的結構性矛盾。輝達的業務如履薄冰，需在中美兩大市場間謹慎平衡。
AI革命的全球影響與輝達的角色
AI作為「新電能」，正改變全球產業格局。黃仁勳在CNN訪談中將AI比喻為電力，認為其普及將惠及各行各業，從聊天機器人到自動駕駛汽車均離不開AI晶片。輝達的晶片作為AI革命的基石，推動了其市值飆升。然而，他也承認，隨著開源模型如DeepSeek與Llama的普及，AI技術的民主化可能削弱輝達的獨佔優勢。
對於個人與企業而言，AI的應用潛力無限。黃仁勳建議所有人積極擁抱AI，特別強調其作為「技術平等器」的作用。例如，ChatGPT等工具讓非技術背景的人也能輕鬆使用AI，提升工作效率。他鼓勵輝達員工全面使用AI，甚至將其視為必備技能。然而，MIT一項研究顯示，過度依賴AI可能削弱認知能力，黃仁勳對此回應稱，關鍵在於將AI作為學習與問題解決的工具，而非思維的替代品。
輝達的成功得益於其對AI趨勢的精準把握，但隨著大陸等市場的技術自主化與全球開源生態的發展，其核心競爭力可能受到挑戰。黃仁勳強調，美國應以開放的技術生態吸引全球AI開發者，確保美國技術棧成為全球標準。然而，這一願景在大陸市場的實現，需克服地緣政治與競爭的雙重障礙。
輝達在中國大陸市場的最新進展無疑是一場勝利，但其喜悅可能短暫。H20晶片的銷售許可為輝達帶來短期利好，但大陸AI產業的快速崛起、美國政策的反覆無常，以及地緣政治的持續緊張，使其未來充滿不確定性。黃仁勳的樂觀態度與積極策略顯示其應對挑戰的決心，但輝達必須在技術創新、市場開拓與政策遊說之間找到平衡。AI革命的浪潮中，輝達的霸主地位是否能延續，尚需時間檢驗。對這家晶片巨頭而言，中國大陸市場既是機遇，也是挑戰，歡呼之餘，隱憂猶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