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美國川普（Donald Trump）政權的關稅政策對全球經濟造成劇烈衝擊，日本製造業首當其衝。對美出口作為日本製造業的支柱，如今面臨嚴峻挑戰，企業利潤預計減少高達6兆日圓，薪資成長率可能從當前的3.3%大幅放緩至2%。這些關稅不僅威脅企業收益，更波及勞動市場，抑制薪資上漲動能，對依賴製造業的地區經濟構成深遠影響。本文將深入探討川普關稅對日本製造業的衝擊、對薪資成長的連鎖效應，並分析企業與政府應對的潛在挑戰與局限。
關稅對製造業的衝擊
美國對日本產品徵收的關稅，包括鋼鐵、鋁製品及汽車等25%高額關稅，以及其他產品10%的相互關稅，已對製造業造成顯著壓力。根據日本綜合研究所試算，若額外14%的相互關稅於2025年實施，2025至2026年間，對美出口總額將較基準線減少16%至21%，金額達3.3至4.6兆日圓。若進一步加徵上乗せ關稅，減幅擴大至20%至30%，金額損失高達4.3至6.4兆日圓，製造業營業利潤可能下降17%至26%，約合損失1.2至1.8兆日圓。
川普政權的通商政策以不確定性為策略，全球經濟政策不確實性指數自2024年美國大選後飆升至600，遠高於2016至2020年川普首次執政時的平均400，迫使企業推遲投資。日本以機械產品為出口主力，價格彈性低（估計為-0.726），價格上漲1%僅導致出口數量減少0.7%。然而，企業若降低出口價格吸收關稅成本，利潤將受壓；若轉嫁成本，則可能因美國進口商負擔增加導致銷售量下滑。根據日本貿易振興機構2025年4月調查，63.1%企業預期對美出口減少，42.5%擔憂第三國對美出口受影響，33.3%預計美國國內銷售縮減。
關稅引發的進口品價格上漲將推高美國通膨，抑制消費並影響企業投資與就業。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因物價高漲已從2024年的70降至2025年初的65，企業利潤率因進口成本上升縮水。2023年，輸送機械與一般機械分別占日本對美出口的20%與15%，顯示其對美國市場的高度依賴，關稅衝擊將進一步削弱日本產品在美國市場的競爭力。
薪資成長的危機
製造業利潤危機直接影響薪資成長。根據試算，若現行關稅持續，2026年製造業薪資（所定內工資）成長率將從2024年的3.3%降至2.4%至2.6%。若加徵14%相互關稅，成長率可能跌至2.0%至2.4%，獎金與基本工資調整均受抑。東京商工研究所2025年4月調查顯示，5%企業已計畫取消2026年度薪資調整，38.8%企業考慮將關稅成本轉嫁客戶，28.9%計畫內部成本削減，顯示企業信心不足。
製造業薪資動向對其他產業影響顯著。研究顯示，製造業薪資上漲1%，整體薪資可被推高0.5%。在製造業就業者比例超過20%的北關東、北陸、東海等地區，製造業薪資上漲1%可推高非製造業薪資0.2%。例如，愛知縣（製造業就業者占比25%）與靜岡縣（占比22%）的非製造業薪資與製造業高度相關。2025年春季勞資談判集中回答日數據顯示，汽車與電機相關工會占報導的60%以上，其薪資抑制將牽連非製造業。
製造業集中的地區經濟高度依賴其收入。2023年，東海地區零售業銷售額占地區GDP的15%，顯示製造業對內需的影響力。非製造業如物流、零售與製造業有緊密連繫，製造業薪資放緩將削弱當地消費力，尤其在人口年減1.2%的北陸地區，可能導致服務業與零售業收入下滑10%至15%，進一步冷卻區域經濟。
貿易逆差的結構性難題
美國2024年對日貿易逆差達8.6兆日圓，即使實施高額關稅，試算顯示對美出口減少4至6兆日圓，仍不足以平衡逆差。研究估計，需將關稅率提升至34%至67%才能實現貿易平衡，但這將導致美國GDP下降20%以上，政治上難以實現。若關稅成本完全由美國進口商承擔，出口數量將減少16%；若由日本企業吸收，數量仍減9%，金額損失更大。關稅還可能提高美國企業進口中間財成本，削弱其競爭力，加劇逆差。
貿易逆差根植於美國儲蓄與投資失衡，關稅無法根本解決。美國可能持續對日本施加保護主義壓力，日本企業長期面臨對美市場准入限制風險。2023年，日本對美出口占總出口的20%，機械品目占55%，顯示高度依賴美國市場，短期內難以扭轉此結構，關稅壓力將持續拖累經濟表現。
應對策略的挑戰與局限
企業試圖透過轉向歐洲與亞洲市場降低對美國依賴，但此舉面臨挑戰。2023年，歐洲與亞洲市場僅占日本出口的35%，遠低於美國的20%，且新市場開拓需重建通路與服務網路，成本高昂且耗時。25.3%企業計畫開拓美國以外的市場，但僅13.4%計畫增加美國當地生產，顯示多數企業缺乏資源快速調整。地緣政治風險與區域市場的競爭亦可能限制成效。
將生產基地轉移至美國以規避關稅並非易事。2024年，僅12%企業計畫增加美國當地調達，因基礎設施與勞動力成本居高不下，且美國對中國大陸產品加徵關稅雖為日本產品創造替代需求，競爭指數僅0.3，低於越南的0.4，顯示日本產品的替代優勢有限。供應鏈重組需大量投資，中小企業難以負擔，可能加劇產業內部的不平等。
企業若採取薪資抑制或裁員（10.8%企業考慮縮減美國銷售），將損害員工士氣與技能發展，長期削弱競爭力。數位技術與自動化雖可提高生產力，但初期投資門檻高，2023年僅15%製造業企業完成數位化轉型。人才再教育與研發強化需數年見效，難以應對短期關稅衝擊。政府的外交協商與自由貿易談判進展緩慢，2025年美國與英國貿易協定僅部分緩解壓力，對日本的直接助益有限。
川普關稅政策重創日本製造業，預計造成6兆日圓利潤損失，薪資成長率從3.3%壓低至2%，對北關東、東海等地區經濟構成深遠衝擊。企業試圖調整銷售通路與供應鏈，但高成本與結構性限制使轉型困難重重。貿易逆差的持續與美國保護主義壓力將長期威脅日本經濟穩定。面對這場危機，日本經濟的脆弱性暴露無遺，短期內難以扭轉頹勢，長期復甦挑戰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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