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伊隆・馬斯克（Elon Musk）以科技與商業領域的創新成就聞名，卻在2025年以特別政府雇員身份，於華盛頓掀起一場改革風暴。他領導的政府效率部門（DOGE）試圖重塑聯邦政府運作，卻因官僚阻力與政策分歧，在短短130天後選擇退出。川普（Donald Trump）於5月30日（週五）在白宮橢圓辦公室與馬斯克共同舉行記者會，並於X平台貼文表示：「這將是他的最後一天，但其實不然，因為他將永遠與我們同在，持續提供協助。」這段話既肯定了馬斯克的貢獻，也暗示其影響力將延續。本文回顧馬斯克在華府的成就與挑戰，探討其改革舉措的得失與意義。
聯邦裁員的震撼開端
馬斯克上任後迅速展開行動，針對聯邦文職人員進行大規模裁減。數據顯示，他在130天內裁撤了12% 的聯邦文職勞動力，約影響26萬名員工。此舉旨在削減政府開支，消除冗員，提升效率。他以企業家的「快速行動、打破常規」思維，試圖將民間企業的精簡模式套用至政府部門。
然而，這一激進裁員計畫引發廣泛爭議。民主黨人與部分共和黨盟友批評此舉過於倉促，可能削弱政府服務能力。裁員也引發多起法律訴訟，質疑程序的合法性與公平性。馬斯克的團隊雖在各部門展開清查，但許多機構負責人成功抵制或減緩裁員影響，使改革效果大打折扣。
縮減外援的爭議決策
馬斯克在DOGE的另一重大舉措是大幅削減美國對外援助。根據資料，白宮計劃向國會提議削減94億美元的外援，其中80多億美元的削減直接來自馬斯克的建議。這一政策反映了他對政府開支的嚴格審視，試圖將資源重新分配至國內優先事項。
然而，外援削減引發國內外反彈。批評者認為，這不僅損害美國的國際影響力，也可能影響地緣政治穩定。馬斯克的團隊雖試圖以數據驅動的方式證明外援存在浪費，但缺乏具體證據顯示存在系統性欺詐，削弱了其改革正當性。
與川普的「大而美法案」分歧
馬斯克退出政府的一大導火線，是他對共和黨推動的「一項大而美的法案」（One Big Beautiful Bill Act）的公開批評。該法案由川普大力支持，旨在延續2017年稅務減免政策、增加邊境安全支出、對醫療補助計畫施加工作要求，並取消清潔能源稅收抵免。根據國會預算辦公室估計，該法案將在2034年前增加3.8兆美元的聯邦赤字。
馬斯克在《CBS週日晨報》專訪中表示，這項法案「既不節約開支，反而加劇赤字」，與DOGE的效率目標背道而馳。他直言：「法案可以很大或很美，但我不知道它能否兼得。」此言顯示他與川普在財政政策上的分歧，也凸顯其對政府長期財政健康的關注。然而，他的公開批評讓共和黨內部感到壓力，部分保守派議員同樣質疑法案的赤字影響。
改革受阻的結構性挑戰
馬斯克的改革雄心在華盛頓的官僚體系中遭遇重大阻力。美國政府的運作模式以穩定性與程序性為核心，與馬斯克「快速行動」的企業風格格格不入。許多部門負責人將DOGE員工納入其直接管理，削弱了馬斯克團隊的外部監督權力。改革計畫從最初宣稱的2兆美元節約目標，逐步縮減至數千億美元，顯示官僚阻力之大。
此外，馬斯克試圖利用人工智慧（AI）技術識別低效法規與重複支出，但這一計畫未能在其任內充分實現。專家認為，若能有效部署AI，或許能為政府改革帶來突破，但馬斯克的離職可能使這一願景暫時擱置。
政治與商業的雙重角色爭議
馬斯克同時身兼特斯拉（Tesla）、太空探索科技公司（SpaceX）與X平台執行長，其在政府中的角色引發利益衝突疑慮。作為企業家，他在商業領域的成功無可置疑，但其政治參與卻讓部分民眾與分析人士質疑是否存在「自我交易」或「裙帶資本主義」。例如，他在DOGE期間的決策，可能間接影響其企業的市場環境，這一點尤其受到民主黨與部分選民的批評。
此外，馬斯克的公開形象在美國民眾中兩極化。相較於川普的高支持率，馬斯克在政治場域的影響力較為有限，其高調作風反而為共和黨在2026年中期選舉前帶來潛在負面效應。他的退出被部分分析人士視為對川普政府的「政治減壓」，有助於緩解外界對其政府「過度企業化」的批評。
對未來財政的深遠影響
馬斯克的改革雖未完全達成預期目標，但其對聯邦赤字的關注引發廣泛討論。根據穆迪評級（Moody’s Ratings）報告，共和黨法案可能在未來十年增加4兆美元的聯邦初級赤字（不含利息支出）。該機構因此將美國債務評級從Aaa下調至Aa1，顯示對財政惡化的擔憂。馬斯克的批評呼應了這一觀點，強調長期赤字對經濟的潛在風險。
另一方面，川普政府則宣稱法案將透過經濟成長抵消赤字影響。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估計，法案包含1.6兆美元的節約措施，為歷史上最大規模。然而，非黨派機構如聯合稅務委員會與雙黨政策中心分析指出，稅務減免的成本（約7.7兆美元）遠超節約（約3.9兆美元），凸顯財政挑戰的複雜性。
馬斯克的退出與DOGE的未來
馬斯克宣布退出DOGE後，表示將專注於其企業，並大幅減少政治支出。然而，鑑於其作為共和黨重要捐助者的角色，外界質疑他是否會完全退出政治舞台。DOGE將繼續運作，但失去馬斯克的領導，其影響力可能減弱。分析認為，未來DOGE需更仰賴數據驅動的改革策略，而非個人化的高調行動。
馬斯克在華盛頓的130天是一場充滿雄心與爭議的試驗。他成功推動12%的聯邦裁員與外援削減，卻因官僚阻力與政策分歧未能實現更大規模的改革。其對共和黨法案的公開批評，顯示其對美國財政健康的深切關注，但也凸顯其與川普政府的緊張關係。歐亞集團（Eurasia Group）總裁伊恩・布雷默（Ian Bremmer）指出，馬斯克的退出代表政府改革錯失良機，特別是在利用AI優化法規與削減冗餘支出的潛力上；同時，他的離開可能改善共和黨在2026年中期選舉的政治形象，降低利益衝突的質疑。馬斯克的退出標誌著這場改革的階段性終結，卻也為未來的政府效率提升留下啟發。改變華盛頓的遊戲規則，遠比打造火箭或電動車更為艱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