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專論】社會主義遇上宗教節日:蘇聯新年樹的中國啟示

進入12月,全球各地裝飾起了耶誕樹等節日裝飾。圖為德國柏林布蘭登堡門旁的耶誕樹。圖/中央社
進入12月,全球各地裝飾起了耶誕樹等節日裝飾。圖為德國柏林布蘭登堡門旁的耶誕樹。圖/中央社

馮寧默/政治大學博士生

進入12月,全球各地裝飾起了耶誕樹等節日裝飾。中國大陸的許多商場、樂園也有了節日氣氛,不過網路上流傳著中國一些城市和大學抵制耶誕的傳聞,作為外來宗教節日的耶誕,在中國社會層面存在爭議。

社會主義遇到宗教節日:蘇聯曾經嚴厲取締宗教

在中國大陸其實不乏外來節日,例如五一國際勞動節,六一國際兒童節等,可見問題並非出自外來,而是其宗教淵源。唯耶誕節源自宗教,而中國大陸的主流意識形態為無神論,兩者之間存在張力。其次,中國存在少數的天主教和基督教信徒,中國的「基督教三自愛國教會」為紮根中國,自傳自養的愛國教會,視耶誕節為信眾的重要節日。綜合考慮,一刀切抵制外來宗教節並非最佳處理方式。

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應如何看待宗教節日?或許可以參考蘇聯經驗。布爾什維克執政後推廣無神論意識形態、取締宗教活動,出現了類似中國大陸的「破四舊」運動,例如史達林時期奉行戰鬥無神論(militant atheism),1920-1930年代大規模拆毀、沒收宗教建築,其中最著名的案例是莫斯科救世主大教堂(Cathedral of Christ the Saviour)的毀壞。該教堂為紀念1812年擊敗拿破崙的勝利修建,但於1931年遭史達林下令炸毀,計畫原址興建「蘇維埃宮」;由於二戰爆發財力不足,後來一直作為戶外游泳池使用,直到蘇聯解體後教堂於2000年復建。

蘇聯的耶誕符號化改造:蘇聯紅五星之下的新年樹

對待宗教的態度也波及耶誕裝飾。耶誕樹的傳統始於彼得大帝時期,從日耳曼地區傳入俄羅斯,尼古拉一世時期,耶誕樹成為沙俄民間習俗。到了蘇聯建立後,曾經禁止一切耶誕裝飾,並被認為是「資產階級傳統」,但蘇聯人仍舊渴望享受耶誕樹等節日氣氛。1935年12月28日,共產黨高層官員帕維爾·波斯蒂舍夫(Pavel Postyshev)在《真理報》上發表著名文章《讓我們為孩子們組織一棵漂亮的新年樹吧!》,文中提到:「革命前,富家孩子有聖誕樹,而工人孩子只能在窗外羨慕。」現在革命勝利了,應該讓所有蘇維埃兒童享受節日氛圍,他呼籲消除將耶誕樹視為「資產階級」的錯誤觀點,為孩子們帶來歡樂。

該文得到史達林的認可,耶誕樹從經過「去宗教化」改造,演變成如今的為新年樹(Ёлка),樹頂從六芒星換成紅五角星,耶誕禮物由斯拉夫民間神話的嚴寒老人(Дед Мороз)和他的孫女雪姑娘(Снегурочка)送出,而不是西方的耶誕老人,強調世俗喜悅、家庭團聚和社會主義繁榮。隨著蘇聯解體,東正教節日得到恢復,世俗化新年樹的傳統仍保持了下來,如今超過80%的俄羅斯家庭裝飾新年樹,這一習俗已經完全世俗化,伊斯蘭教徒、猶太教徒和無神論者也會在12月裝飾新年樹慶祝公歷節日。

新年樹與平安果:世俗化節日的無界融合

經過蘇聯的符號改造,耶誕裝飾和公曆新年融為一體。契合布迪厄的文化再生產理論說:蘇聯官方通過重塑耶誕樹符號,剝離其宗教與「資產階級」屬性,以紅五星樹頂、嚴寒老人與雪姑娘替換傳統元素,將其轉化為承載社會主義平等價值的「新年樹」,本質是權力階層藉由文化符號再造,實現意識形態的傳播與鞏固。

在中國大陸、港澳、台灣和新馬地區,華人慶祝耶誕普遍較少涉及其宗教含義,更多的是將其與公曆新年融合,視為年底歡聚、購物與分享快樂的世俗節日。同時隨著本土化改造,也出現了一些本土風格,比如耶誕「送蘋果」象徵平安,商場的聖誕打折活動,北京環球影城聖誕季演出,出現了「祝你平安」等歌曲,象徵中國社會在年底對新年的美好祝福。

從西方「耶誕樹」到俄羅斯「新年樹」的轉化,展現了傳統如何在歷史與政治中蛻變,成為超越宗教的共享喜悅。蘇聯對耶誕裝飾轉置豐富了傳統文化在今日的內涵,打破宗教與階級的邊界,更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節日提供改造範本,給了中國社會看待宗教節日更豐富的視角。

※以上言論不代表梅花媒體集團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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