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2025 年 11 月 7 日，日本國會上，高市早苗針對台灣有事的發言引發中國大陸強烈反彈，中日關係再度陷入緊繃。在政治緊張快速發酵的背景下，大陸政府呼籲民眾自律性降低訪日旅遊。過去 2010 年釣魚台漁船衝突事件後也曾出現類似呼籲，但當時沖繩觀光並未立即出現明顯衰退。然而，2025 年兩國的政治與社會環境已大不相同，全球旅遊市場也尚在疫情後復甦階段，因此這次的政治摩擦格外令人擔憂。
同時，根據日本西南地區工業振興中心在2025年12月5日發表的《2024財年中國大陸遊客帶來的經濟刺激》獨立研究報告顯示，中國大陸旅客的消費結構對沖繩經濟具有相當重要的連動性，無論在直接觀光收入，還是在生產誘發效果方面，都扮演了關鍵角色。因此，當政治衝擊與旅遊依存產業交會，沖繩能承受多大的波動，是本文關注的核心議題。
中國本土旅客回流的現況
疫情後，中國本土旅客數量逐步恢復，2024 年度達 33.7 萬人，約為 2019 年的 55%。儘管恢復速度慢於周邊國家，但已呈現穩定回升趨勢，並在沖繩觀光市場中重新占據一定位置。
自 2014 年沖繩國際線航廈與郵輪碼頭啟用後，外國旅客快速增加，其中中國旅客於 2018 年達高峰，成為關鍵客源。但疫情使跨國旅遊停滯，直到 2022 年才緩步復甦。旅客來源方式亦受到疫情後交通選擇的影響，海路旅客比例超過六成，使沖繩的消費結構呈現明顯差異。
海路旅客雖在數量上占優勢，但因停留時間短、行程受限，其消費模式較侷限。反之，空路旅客的活動範圍更廣，對當地零售、餐飲與旅宿業的帶動效果顯著較高，成為旅遊復甦的重要指標。
消費結構的差異
空路旅客的人均消費達 13.6 萬日圓，是所有國籍中最高；而海路旅客僅 2.8 萬日圓，兩者差距近五倍。差異主要來自是否產生住宿費，以及旅客在沖繩的停留時間長短。
空路旅客在土產購物、餐飲、交通與住宿方面皆有較高支出，因此對當地經濟貢獻顯著。海路旅客多為郵輪短暫停靠，活動範圍有限，停留時間也大幅縮減，使其消費集中於部分購物區域。
2024 年中國本土旅客帶來的觀光收入為 228 億日圓，其中空路旅客貢獻 170 億日圓，海路旅客則為 58 億日圓。雖然總額低於台灣與韓國旅客，但在疫情後復甦的節奏下，仍是支撐沖繩觀光的重要來源。
此外，該收入占沖繩整體觀光收入的 2.3%，在國際旅客尚未全面回流的情況下具有基礎性意義，也在產業連鎖反應中扮演重要角色。
經濟誘發效果的實質貢獻
研究結果顯示，228 億日圓的觀光收入中，有 197 億日圓於縣內直接產生效果，涵蓋旅宿、餐飲、零售與交通服務等主要產業。此部分為當地企業最能直接感受的收益。
若再加入供應鏈、投入材料與相關服務的連動，便形成一次與二次誘發效果。一次誘發效果為 91 億日圓，反映上游產業的生產需求；二次誘發效果則為 40 億日圓，來自雇用者所得增加後的消費擴張。
兩者合計的 130 億日圓誘發效果，使整體粗付加價值達 74 億日圓，雇用者所得為 32 億日圓，顯示中國本土旅客的消費在帶動在地就業與薪資方面具有明顯意義。
綜合直接與誘發效果後，總生產效果達 327 億日圓，誘發倍率為 1.43，與台灣旅客相近，略低於韓國旅客的 1.56。換言之，每 1 日圓的中國旅客消費，可為沖繩帶來 1.43 日圓的最終效果，形成關鍵的經濟加乘。
政治因素下的觀光脆弱性
2025 年高市早苗的發言使中日關係再度升溫，中國大陸對國民提出訪日旅遊的自制呼籲，這對正在復甦中的觀光市場構成不確定性。
2010 年釣魚台漁船衝突後，中國也曾提出類似呼籲，並採取如限制稀土出口等反制措施。然而，當年沖繩觀光未出現劇烈下滑，旅客數於事件後數月仍呈現波動而非崩跌的趨勢。但今日不宜直接以當年情況推估現況。
疫情後，觀光基礎較脆弱，旅客尚在恢復階段；同時兩國的政治敏感度更高，旅遊限制工具更多元，從簽證到航班均可能成為政策手段。因此，若大陸採取比 2010 年更嚴格的做法，沖繩可能出現比本次估算更大的機會損失，市場回復將面臨更長時間的延遲。
未來發展的課題
空路旅客的高消費能力凸顯其對經濟誘發效果的重要性，因此提升空路班次、促進自由行與延長停留日數，都將有助於提高觀光價值。而海路旅客雖具量體，仍需透過延伸行程與改善交通動線提高其在地消費可能性。
本研究也指出，觀光產業對外部政治情勢的依存度高，意味沖繩需要強化經濟結構的多元化。若未能建立不受國際情勢過度影響的產業基礎，觀光業的波動將持續放大地方經濟的脆弱面。
結語
2024 年度的分析呈現中國本土旅客在沖繩觀光復甦中扮演的重要角色。雖然旅客總量尚未回到疫情前，但其消費強度與經濟連動效果，使其成為帶動地方產業活動的關鍵來源。然而，高市早苗發言後的中日緊張，再次突顯觀光產業面對政治風險的敏感度。
沖繩未來需在持續吸引中國旅客的同時，重新檢視觀光模式與產業結構，避免讓地方經濟始終受制於外部情勢。唯有在觀光與其他產業共同發展下，沖繩才能建立真正具韌性的經濟基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