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專論】台灣高人均資產顯示年輕世代困境

在資產分配高度不均的社會中,少數富裕者的財富足以掩蓋多數人的貧困。圖為民眾經過台北市信義區百貨。圖/中央社
在資產分配高度不均的社會中,少數富裕者的財富足以掩蓋多數人的貧困。圖為民眾經過台北市信義區百貨。圖/中央社

林建甫/台大經濟系名譽教授

台灣人均資產達944.7萬元,超越日本與南韓,這則來自瑞士銀行《全球財富報告》的新聞,在媒體與政壇間迅速被包裝成「台灣之光」的象徵。

944.7萬充滿誤導

然而,當我們撥開統計數字的光環,深入檢視其背後的結構性現實,便會發現這場資產榮景並非全民共享的成果,而是一場由資本集中、制度偏誤與世代剝奪交織而成的幻象。對年輕世代而言,這不只是無感,更是一種制度性的不公。

944.7萬的平均資產數字本身就充滿誤導性。平均值容易被極端值拉高,尤其在資產分配高度不均的社會中,少數富裕者的財富足以掩蓋多數人的貧困。事實上,台灣的資產中位數僅為347.7萬元,遠低於平均值,這意味著超過一半的台灣人資產低於此數。這種落差不只是統計上的偏差,更是社會結構失衡的警訊。當資產集中於少數人手中,社會的流動性與公平性便遭到侵蝕,而年輕人正是這場制度性排除的最大受害者。

台灣年輕世代困境

人均資產膨脹的虛幻榮景,實則是一場年輕人無法參與的資本盛宴。資產的快速膨脹並未來自生產力提升或科技創新,而是來自資金寬鬆、土地炒作與政策放任。年輕人只能在高房價、高租金、高通膨的壓力下掙扎求生。他們開始質疑努力的意義、工作的價值、未來的可能性。當資本成為唯一的成功指標,勞動與創意便被邊緣化,社會價值觀也逐漸扭曲。

因此,台灣的年輕世代面臨著三重困境:高房價、低薪資與資產世襲化。根據內政部資料,台北市的房價所得比已超過15倍,意即不吃不喝15年才能買房。與此同時,年輕人起薪停滯在3萬至3.5萬台幣之間,遠遠追不上資產增值的速度。這種結構性失衡讓年輕人即使努力工作、積極儲蓄,也難以累積足夠資產。更嚴峻的是,資產的快速累積不來自勞動,而來自資本、股票、房地產、企業股權。這些資產往往透過家族傳承,使得資產階級世襲化,年輕人若非出身富裕家庭,幾乎無法跨越階級。

台灣贏了統計數字 輸掉社會正義

更令人憂心的是,這種「贏過日本與南韓」的敘事,忽略了社會結構與制度設計的差異。日本與南韓雖然人均資產略低,但其社會安全網、教育資源、青年支持政策更為健全。日本的社會住宅制度讓年輕人有基本居住保障;南韓的青年創業基金與租屋補助更具規模與持續性。台灣雖然在資產數字上「贏」,但在制度公平與社會流動性上卻遠遠落後。這種「贏」是統計上的勝利,卻是社會正義上的失敗。若只看數字而忽略結構,便會陷入「表面繁榮、實質空洞」的陷阱。

制度的偏誤更進一步加劇了這種不平等。台灣的稅制長期偏向資本所得者。以2022年財產稅占GDP比例為例,台灣地價稅、房屋稅等不動產持有稅占GDP比率為0.8%,低於日、韓、紐、澳等已開發國家。尤其是產權清晰且仰賴不動產經常稅的北美(加拿大、美國、墨西哥3國平均)為2%。房地產持有成本低廉,資本利得稅率偏低,遺產與贈與稅門檻過高,這些政策設計看似中立,實則偏向資產持有者,排除年輕人與勞動者。政府在稅制設計上對資本所得極度寬容,導致炒房成為全民運動,而年輕人不僅無法參與,還要承擔高租金與生活成本。

改變現狀 台灣需重新定義「成功」

要改變現狀,不能只靠政策修補,更需要文化與價值的重建。我們必須重新定義成功,不再以資產多寡為唯一標準,而是強調公共參與、社會貢獻與創新能力。年輕人應有更多參政與政策影響力,改變制度偏誤。

目前政府社會安全網的設計未能有效補足資產不均的後果,應加修正。例如青年創業補助、租屋津貼等政策零星且短期,無法形成結構性支持。教育資源集中於都市,偏鄉青年更難翻身,制度性排除使得貧富差距不僅存在,還在代際間擴大。

政府還應推動資產透明與課稅正義,建立公開資產申報制度,讓資產集中問題浮上檯面。這不只是經濟改革,更是民主深化。當年輕人能夠參與制度設計,社會才有可能真正公平。

※以上言論不代表梅花媒體集團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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