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俄總統到半官方挑釁者:梅德韋傑夫漫長的轉變之路

自2012年讓位給普丁後,梅德韋傑夫(右)逐漸從一位相對自由派的技術官僚,轉變為極端民族主義者。圖為兩人2019年的會面。圖/取自俄羅斯總統府
自2012年讓位給普丁後,梅德韋傑夫(右)逐漸從一位相對自由派的技術官僚,轉變為極端民族主義者。圖為兩人2019年的會面。圖/取自俄羅斯總統府

俄羅斯前總統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日前與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隔空互嗆,兩度暗示川普政府正將美俄推向戰爭,並強調俄羅斯擁有強大核武能力。這場交鋒讓外界再度關注這位曾高舉合作旗幟、與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並肩而立的前領導人,如今已成為克里姆林宮的半官方攻擊手與挑釁者,雖無實權,卻靠一連串激烈發言持續撩動國際輿論。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導,梅德韋傑夫周四(7月31日)在即時通訊軟體Telegram上發文稱,川普應該想像美國影集《陰屍路》(The Walking Dead)的末日場景,並提及蘇聯具備發動核打擊的能力。川普則在隔日回應,下令兩艘核潛艦移動至「適當區域」。

這場口水戰發生之際,川普正對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設下結束烏克蘭戰爭的新期限,揚言若未達成停火協議,將對俄實施新一輪美國制裁,而這項最後通牒克里姆林宮幾無可能接受。

現年59歲的梅德韋傑夫,與他42歲就任總統時已大為不同。當年他出身法學界,與情報體系毫無淵源,與來自前蘇聯情治機關「國家安全委員會」(KGB,Committee for State Security)的普丁截然不同。他熟悉網路操作,並主張推動俄羅斯經濟現代化、打擊貪腐。

然而,他的總統任期普遍被視為一段權宜安排,讓普丁得以避開任期限制,實質上持續掌權。

2012年讓位給普丁後,梅德韋傑夫逐漸從一位相對自由派的技術官僚,轉變為極端民族主義者,並在社群媒體上頻繁以激進言論嘲諷俄羅斯的對手。

只要對照他2009年接受CNN訪問時的言論,就能清楚看出他態度的劇烈轉變。當時他主張俄羅斯「必須在各層面與西方建立良好且成熟的關係」;而到了今年5月,他針對川普批評普丁「玩火」並警告俄羅斯將面臨「非常糟的事」,回嗆說:「我只知道一件真正非常糟的事: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希望川普明白這一點。」兩者立場可謂天壤之別。

這場轉變似乎始於他卸任後,為鞏固執政黨「統一俄羅斯」(United Russia)的信任,他逐步重新定位自身角色。2012年,他對俄國議員坦言:「他們常對我說:『你是自由派。』我可以坦白說:我從不抱持自由派信念。」

擔任總統時,梅德韋傑夫曾向CNN表示:「貪腐程度完全無法接受。」但他日後出任總理時,反遭反對派領袖納瓦尼(Alexei Navalny)創辦的「反貪基金會」調查,指控他在俄國各地擁有奢華房產、遊艇與葡萄園,建立起一座「貪腐帝國」。

他的發言人蒂瑪科娃(Natalya Timakova)當時對這項調查嗤之以鼻,稱之為「宣傳性的情緒發洩」,但該影片在影音平台YouTube上迅速突破1,400萬次觀看次數,也讓梅德韋傑夫成為街頭抗議的箭靶。

2020年,梅德韋傑夫突然辭去總理一職,當時正值普丁推動憲政改革、強化權力之際。此後,他在安全會議的職位上發表大量仇外言論,攻擊烏克蘭與西方領導人。他在Telegram擁有170萬訂閱者,另外還經營俄文與英文的X平台帳號,總追蹤人數近700萬。

自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以來,梅德韋傑夫曾稱基輔領導層為「罐子裡繁殖的蟑螂」。今年稍早,他更在一場演說中展示一張川普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扮成布偶的圖片,呼籲「摧毀基輔的新納粹政權」。他頻繁使用納粹形象嚇人,例如今年便聲稱德國總理梅爾茲(Friedrich Merz)「建議對克里米亞大橋發動攻擊。再想想吧,納粹!」

梅德韋傑夫也毫不避諱發出核威脅。2022年,他曾說:「對一個擁有全球最大核武庫之一的國家進行懲罰,這個想法既荒謬,也可能威脅人類的存在。」

他同樣喜歡進行人身攻擊。上月他就在社群平台上嘲諷川普:「別走上瞌睡喬那條路」,瞌睡喬是川普過去對前總統拜登(Joe Biden)的戲謔稱呼。

儘管言論極端,分析人士認為梅德韋傑夫在克里姆林宮的宣傳中扮演著精心設計的角色。戰爭研究所(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指出,梅德韋傑夫的發言是「為引發西方決策者恐慌與焦慮,所設計的挑釁言論加強器」,是克里姆林宮自上而下訊息戰略的一環。但評論人士提醒,不應將他的發言視為字面真義。

昆西負責任治國研究所(Quincy Institute for Responsible Statecraft)的阿納托爾‧李文(Anatol Lieven)形容梅德韋傑夫與川普本周的交鋒「完全是戲劇演出」。他說:「俄羅斯過去三年未曾動用核武,顯然不會為了新一輪美國制裁而發射核彈。」

2009年那場與歐巴馬的記者會上,梅德韋傑夫作為一位剛上任、信心滿滿的總統,自認不只是普丁的過渡人選。他當時說:「我們掌握了主要核武庫,並對這些武器負有完全責任。」十六年過去,如今的他,已成為一位不受拘束的挑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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