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東清／南華大學國際事務與企業學系教授
行政院長卓榮泰以「不副署」方式，實質阻卻立法院通過法令的公布與生效，已不只是政治操作的爭議，而是跨越憲政紅線的行為。若回到陳水扁執政八年的歷史對照，更能清楚看出，這條紅線過去如何被嚴守，又是如何在今日被突破。陳水扁任內，先後由張俊雄、游錫堃、謝長廷與蘇貞昌擔任行政院長。四人政治背景、風格與權力基礎各異，即使面對長期「朝小野大」、國會激烈對立結構下，行政院從未試圖以不副署作為否決立法權的工具。
首先，陳水扁執政時期，朝野對立情況遠比今日更為嚴重。立法院長期由在野陣營掌控，預算凍結、法案杯葛幾近常態。張俊雄與游錫堃長期在政治消耗戰中執政；謝長廷上任時，府院與國會關係已高度緊繃；蘇貞昌接任後，更是在政治信任急速流失的狀態下，獨力承擔行政火力。然而四位行政院長仍清楚劃出界線，選擇釋憲、協商或政治折衝，但不以程序手段否定立法院已通過的法律案。因為一旦行政權可以阻止法律生效，國會多數便形同虛設，權力分立也將名存實亡。
其次，副署制度的本質，是責任連帶，而非否決權。行政院長的副署，代表對行政命令的政治責任，而非對立法權行使裁量權。張俊雄、游錫堃、謝長廷與蘇貞昌，皆未將不副署擴張解釋為阻斷法律公布與生效的工具，正因為憲法並未賦予行政院這樣的權限。特別是蘇貞昌，其政治風格向來強勢、執行力高，且在民進黨內具備高度威望，應是最有條件挑戰制度限制的行政院長，未選擇以不副署作為對抗工具，可理解為認識到這一步一旦跨出，將導致憲政破壞。
第三，歷史對照之下，更能凸顯今日的異常。卓榮泰的不副署，實質效果是讓立法院通過的法律無法公布、無法生效，行政院的角色便已從執行者轉變為否決者。這不是制度制衡，而是權力僭越。這正是陳水扁時期四位行政院長共同守住的底線，一旦此例被合理化，未來任何行政院長，都可能以程序或法制疑義為由，選擇性阻止法律生效。民主政治的結果，將不再完全由選舉與國會多數決定，而取決於行政體系內部的判斷，這將嚴重動搖憲政秩序的根基。
最後，回顧陳水扁八年的執政，張俊雄、游錫堃、謝長廷與蘇貞昌，在高度政治對立下，仍不選擇有違憲風險的政治操作。這恐非他們不懂制度工具，而是清楚理解到那是一條線不能跨越的紅線。副署是行政權的連帶責任，而不能成為否決立法權的工具。以不副署阻卻法律生效，已然跨越憲政紅線，歷史早已給過答案，問題在於今天能否得到應有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