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玉莉/中美文經協會副秘書長
近年旅遊河西走廊一帶看敦煌佛教古蹟已是很夯的行程。今年5~6月筆者去了大西北的甘肅、青海、寧夏後,不禁想看蔣中正、蔣經國的日記,也有此段行程?查看結果,蔣氏父子都有西北之行,其中1942年9月經國先生《偉大的西北》乙文收錄於《西北一赣南》乙書就在江西發行;不過楊者聖先生依據熊向暉的口述及倆人一起重遊“蔣經國的西北路線”,2007年在上海出版《隨同蔣經國的西北之行》乙書,特別針對當年經國先生寫下的行程日期,有所批評質疑。
筆者看了1942年的蔣中正日記及相關檔案記錄,故想先對經國先生的西北行,其日期、路線規劃及此行目的做一彙整釐清;又,偶然發現經國先生西北行之前,至少在3月27日前已到達桂林,亟可能専程看望章亞若剛出生的雙胞胎孩子(蔣孝嚴章孝慈兄弟記載:1942年3月1日出生)?本文略分四個部分來說明。
一、經國先生出書介紹西北行的日期確實記載錯誤
經國先生在他《偉大的西北》一文,僅提到一個日期:那天是“4月29日”決定從重慶坐飛機往成都再轉寶雞。再查,該年他返回贛州後,7月2日的幹部演講詞〈從西北之行談到新贛南的建設〉或9月的出書日期,大概都說明他的行程就在4月到6月間。歴史的巧合,近60年後當年此行的重要陪行人之一熊向暉的口述及後來出書《隨同蔣經國的西北之行》的作者楊者聖先生,他們批評說:日期應該不是1941年。另外大陸方面曾找到《偉大的西北》原書出版的日期是1943年,一些自媒體的報導遂將它定為:蔣經國的"西北行"發生在1943年且認為由張治中將軍帶團視察。筆者認為上列說法,都是錯誤的,且沒有仔細查證大陸時期及台灣方面已出版的圖書。
筆著近期對照1942年蔣中正日記(台北:國史館,2025年8月版)、電報文(蔣中正總統檔案目錄,台北縣:國史館,民國87年,10月版)及胡宗南日記(台北:國史館,2015年7月版),應該可以肯定蔣經國的西北行是發生在1942年3月27日後。 而且蔣經國所述“偉大的西北”就是蔣經國與蔣緯國兄弟特意結伴同行的考察。是年4月30日蔣氏兄弟仍在蘭州一帶至青海旅行並未結束西北行;5月9日蔣氏兄弟倆返回西安,算是西北行正式結束;5月12日晚間,蔣經國離開西安,乘汽車往成都方向;5月18~19日蔣經國已抵達重慶與蔣介石見面;5月23日蔣經國從重慶返回赣州。
筆者綜合《蔣中正日記》及《胡宗南日記》等資料,蔣經國《西北行》依日期先後記載如下:
3月27日經兒已經到了重慶;
3月29日令經緯考察玉門與敦煌古蹟與油礦;令經兒飛陕見緯國;
4月4日在谷正鼎家晚餐;蔣經國緯國、任覺五等同席。
4月4日電胡宗南軍隊事並謝招待蔣經國;
4月30日電谷正倫查復蔣經國抵蘭州否何日可回;
5月9日蔣經國緯國回西安;
5月12日胡宗南與蔣經國緯國在長寧宮詳細推勘,頗多改正;蔣經國等於午後4時半回西安,晚上11時離陝南行;
5月19日晚與經兒散步於復興關與兩路口;
5月23日(星期六,氣候陰)經兒回贛。
二、蔣經國的西北行,他的路線應分為三部分敍述:華東行、西北行及蜀道行
由於《偉大的西北》一文中,分成14個段落,原文没記載任一個行程或到達目的地的日期,僅介紹作者蔣經國此行經過的許多地方,有些看似純旅遊景點,有些屬政治性的拜會活動,有些則是風土民情的見聞感想;而該行程横跨的區域,從地理上来看,並非吾人稱之為「西北的旅遊路線」(河西走廊、青海寧夏及新疆一帶)。所以筆者將以蔣經國書中所謂「西北行」,分為三個路線並試著加註時間的排序,介紹如下:
(一)西北行前的準備;這個時間點應該從3月27日起到4月14日止。它屬於旅遊兼考察的西南行及華東行
由於,自始這段行程的時間及範圍,蔣經國皆沒有寫下完整日期(顯然當時他尚未養成記日記的習慣嗎?);不過他也告訴讀者,當時烽火歲月,飛向陪都重慶的航班不僅少且並不安全。他的敘述略以:3月27日從桂林飛重慶(該班飛機到達重慶後直接飛印度)。又說:當時從重慶到西安可以坐汽車到成都,由成都經劍閣到寶雞,再坐火車或乘汽車到西安或者重慶直飛西安。但這一條航線離敵人太近了最近已停止航班。於是3月29日決定從重慶飛成都;他第一次到成都,即多停留也遊覽一番;3月31日上午從成都飛寶雞。
筆者試將此段行程及旅遊點簡述如後:
(3月30日)成都遊玩一天:參觀諸葛墓、望江樓、百花潭、華西壩、華西大學
(3月31日)成都飛寶雞(約2時10分航程);坐火車經過郿縣到西安已午夜,胡宗南派人接待,宿馬下陵。
(4月1日)由西安城去臨潼:參觀華清池安事變場景、過壩橋即銷魂橋、秦始皇墓;胡宗南約范漢傑、盛文等晚宴蔣經國;蔣緯國從臨潼趕來西安未赴宴。
(4月2日)遊覽武家坡及薛平貴的廟、唐僧塔、大雁塔。
(4月4日)晚間經國緯國兩兄弟在西安接受胡宗南招待。
(4月5日)從西安坐火車到東泉店、遊覽潼關(撞關車、馬超樹、廟);由潼關坐汽車再火車到洛陽。
(4月6日)洛陽住3天:參觀龍門石窟<禹王泉、銅鑼洞、九老殿、千手佛殿>、白居易罷官故居及墓、關帝陵、林森橋、中正橋;回程住窰洞ー晚。
(4月9日)由渭南經過華山賞牡丹,返回西安。
(4月10日)蔣經國仍宿下馬陵;胡宗南邀至盧佐家晚餐。
(4月11日)胡宗南陪蔣經國赴杜公祠長寜宮王曲;在王曲幹部學校午餐。
(二)4月14日離開西安準備前往蘭州;正式進行西北行路線
(14月14日)從西安一行人坐汽車到咸陽(看見桃花)後的行程:經過虎山→花果山→長武縣→龍山鎮(訓練基地)→平涼(住一晚)→三關口(六郎廟)→六盤山(下雪)→華家嶺(下雪,住一宿;清真寺、小腳女人)沿途賞梅花景色。
4月16日後
蘭州的旅遊:見著黃河皮筏、遊覽省政府明肅王的故居,左宗棠下榻地、長城、興隆山成吉思汗墓、成吉思汗矛、太白泉、五泉山、西北訓練團;
離開蘭州後行程:經過烏鞘嶺(催生石)→涼州(住宿,馬步青駐防地、見著馬步青)→張掖(又名甘州))女兒國→黑沙河(又名弱水)→臨澤→亭臺→肅州(又名酒泉,住一宿;宴客11人、邊疆青年訓練班)→胭脂山(黃羊山、駱駝草)→嘉峪關(林則徐經過嘉裕關作的詩、油田尚未開採)→玉門關→安西(亟窮、風甚大、14 ~5歲女孩子沒褲穿)→瓜州口(車陷在沙漠裡)→敦煌(稱塞上江南、做更鼓、月牙泉、鳴沙山、千佛洞剩250多個洞、九層塔大佛、住一晚千佛洞)
4月21日後在敦煌
住敦煌幾天→返程→瓜州口(住ー晚)→嘉裕關(關帝廟)
4月25日後
從嘉裕關去青海行程:經過永登縣(新城和滿城、住一晚)<向南>→莊浪河→楊家溝→窑街(小腳女人、左宗棠辦過鍊銅廠)→孟河(北岸是甘肅南岸是青海)→享堂峡→享堂(即青海,煌東公園、兵工大橋、回教學校、師範學校)→民和縣→老鴨峡(路況險惡);
来到西寧:見著馬步芳植樹、辦學校、掛國旗、沙田豐產、塔爾寺又名金瓦寺、喇嘛3千人歡迎蔣經國等來訪。
5月5日後
返程行程:青海(西寧)→蘭州→華家嶺→天水(伏羲廟)→寶雞→(坐汽車)張良廟→褒城
值得一提的是,據胡宗南將軍日記所載:5月9日經國緯國兩人回到西安。故筆者才能將蔣經國整個西北旅遊的行程,依日期陸續排序;在此不針對當時旅遊的景點,記載是否錯誤,予以更正。>
(三)蜀道行;5月12日晚12時後,蔣經國由西安乘汽車去成都;5月18日由成都坐飛機回重慶
乘汽車到成都之前行程:遊覽成都(馬超墓、劍閣72峰)→劍門→梓潼(七曲山)→成都→自流井
三、西北行有特殊政治目的?
蔣經國的西北行,當然是依照他父親的指示來做;不過此行目的,不應只是如蔣中正日記最初所述:看些敦煌古蹟及玉門油礦即好;(3月29日令經緯考察玉門與敦煌古蹟與油礦;令經兒飛陕見緯國);畢竟,蔣經國到西安、洛陽也安排去看了部隊訓練、國防工業等設施;到蘭州、西寧見著馬步青馬步芳並參觀地方建設、民兵教育訓練...等等。換言之,蔣經國蔣緯國兄弟倆的西北行帶著多種目的,不能僅以簡單的風景遊記視之,而應以正式視察的角度來深入了解。
據曾隨行蔣經國西北行的熊向暉(當時為胡宗南將軍的侍從秘書。他是中共卧底國軍的情報人員,中共建政後,任職在外交部工作亦外派墨西哥大使等)在《隨同蔣經國的西北之行》提到:蔣經國此行目的,大致有:可能與解決新疆問題有關;為實施遷都(蘭州)計畫秘密進行考察;此外,他還提到蔣經國確實一句反共言論都沒有即沒說中共不好的話。
在此,筆者再引述蔣中正日記及胡宗南日記來說明:熊向暉的觀察和記憶有誤;(一)所謂“遷都”是規劃在關中,不是蘭州。
據1942年3月18日蔣中正日記所載:首都應遷於關中,但行政區與府基,應在渭河以北三原附近;即以西安、咸陽、涇陽、三原、富平、高陵、臨潼七縣屬劃為首都區域也。換言之,蔣中正規劃未來的首都是在關中,也就沒有熊向暉書中所言:蔣經國反對遷都"蘭州"的看法。
(二)西北行旅程中,蔣經國不罵中共,並不表示他不處理中共問題;
顯然,熊向暉當年沒有聽到或看過蔣經國在贛州發表的一些演說詞;例如蔣經國在赣南訓練日記及講話,多次就說:「怎樣做個總裁的信徒、為什麼我們要反對中共」並稱中共為奸黨。
再而,是年4月14日蔣經國將離開西安,前往蘭州一帶,他與胡宗南的重要談話裡面,據“胡宗南日記”提到蔣經國做了5項指示,其中第一項指示:一、陜北問題應即解決,先從政治入手、地方入手。
最後,筆者要強調的是,我們肯定熊向輝先生已注意分析到蔣經國的西北行,確實想要觀察或解決新疆的問題;但是蔣中正為什麼刻意選在這個時間點,僅派他的兩個兒子前往西北地區(考查玉門油礦和敦煌古蹟很急迫嗎?),青海西寧一帶的馬家軍,面對國民政府的宣慰團,代表很歡迎擁護國民政府?事實上,蔣氏兄弟的“西北行”並沒有正式進入新疆!蔣經國提到最遠的"安西",也不是甘肅省最西的地方。所以,筆者認為日後新疆的問題,也不可能派蔣氏兄弟前往處理!而這一次蔣經國兄弟的“西北行”,僅能視為是蔣中正派令蔣經國的第一次的考察活動,其中也代表蔣中正很擔心蔣經國的旅行。(蔣中正5月18日寫下:經兒由西北回渝,此心為之一慰,三周來之憂悶。至此漸解矣。)
四、西北行之前,蔣經國停留桂林,是看望章亞若剛出生雙胞胎的孩子?
筆者沒有看過1942年蔣經國日記,不過從1942年蔣中正日記及蔣經國發表的《偉大的西北》乙文中,可以確定該年的3月27日蔣經國已從桂林飛向重慶。至於3月27日前蔣經國如何從赣州飛到桂林?又待了多少天,目前筆者尚無線索可査。
唯一還有蛛絲馬跡可尋,大概就以他<赣南政令實錄摘要>(蔣總統經國先生言論著述彙編,黎明公司出版,民國70年)日期看出;1942年的3月23號他仍在赣州,直到1942年的6月25日。他才再寫下訓話摘要如下:
「正氣日報嗣後應絕對遵照本人前令禁止登載歌功頌德一類之啟事,並由本署秘書室登報公告周知。」(民國31年3月23日);
「在最後一次的縣府秘書科長會報上...而至今日除教育科長外尚無一人交來,良心何在!紀律何在!」(民國31年6月25日)
總結來說,本文並不想要探討蔣經國3月27日前來桂林,是不是真的去探望章亞若剛出生的孩子。而是想指出,坊間繪聲繪影描述蔣經國與章亞若在桂林的關係,那是不是要多説明:蔣經國來桂林幾次?他是如何迅速搭飛機來桂林?再而,蔣孝嚴兄弟倆出生後,蔣經國確實來桂林而且就是飛到重慶去向蔣中正報告了嗎?蔣孝嚴及章孝慈名字的孝字輩係蔣中正取名?上述這些疑問,筆者查看1942年的蔣中正日記,並沒有告訴我們這些答案的。
結語
筆者最初只想藉由個人旅遊西北後,也想了解蔣氏父子有旅遊或視察大西北的路線嗎?事實上,目前透過蔣經國《偉大的西北》及蔣中正日記和相關檔案,已讓我們更了解經國先生在1942年3月27日後前往陝甘寧地區或西北行的一些看法;其中當然也有經國先生對日期記載錯誤的事實,但他當年描述抗戰期西北或華東和西南的面貌,還是非常值得當旅遊見聞來看; 從網路查知,大陸也曾將《偉大的西北》乙書再版過幾次,反而台灣方面未再重視,殊甚可惜。筆者最有心得的是,從蔣經國西北行的書,看似旅遊路線,實則是視察路線;若再深入查證史料,抗戰時期的西北地區,蔣公其實對它早有規劃,不僅要大修建青康藏公路,還曾想要遷都於關中一帶,且對此地共產黨活動依然是緊密防備。再而,從時間點巧合,意外找到蔣孝嚴出生日期與蔣經國來桂林轉機,確實有巧合!這些或許都值得再去探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