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基斯坦崎嶇的山區,復甦的巴基斯坦塔利班(TTP,Tehreek-e-Taliban Pakistan)正對巴基斯坦安全部隊發動激烈且致命的游擊戰,這是這個南亞國家12年來面臨的最大恐怖主義威脅。
2010年代,巴基斯坦在美國協助下曾幾乎剷除塔利班,但如今在阿富汗塔利班(即「神學士」)的支援下,叛亂活動再度抬頭。
《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報導,巴基斯坦對這場4年前幾乎瓦解的叛亂採取了無人機攻擊和所謂的「精準打擊行動」,但軍方在過程中損失了數百名武裝人員,數萬人被迫流離失所,當地社區的憤怒情緒也因此加劇。數百戶家庭因武裝團體與軍方的衝突而被迫離開家園,目前居住在政府提供的帳篷中。
在與阿富汗接壤的巴基斯坦西部山區,政府控制力薄弱,當地同時存在伊斯蘭國(IS,前稱ISIL「伊拉克與黎凡特伊斯蘭國」)武裝分子,加劇了局勢的複雜性。日益猖獗的武裝活動威脅到巴基斯坦作為南亞軍事強國的地位,而該國今年正採取措施鞏固這一地位。
巴基斯坦軍方領袖穆尼爾將軍(Gen. Syed Asim Munir)上個月在白宮與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會面,這是3個月內的第2次會晤;今年稍早,巴基斯坦軍方使用中國技術擊落印度戰機;上個月,巴基斯坦政府還與沙烏地阿拉伯簽署了防務協定。
自2021年阿富汗塔利班重新掌權以來,TTP在阿富汗塔利班政府的資金支持下,迅速成長為一個組織嚴密、實力強大的團體。據巴基斯坦軍方官員、獨立專家及聯合國報告,TTP武裝分子可在阿富汗邊境自由訓練與撤退,儘管阿富汗塔利班否認對其提供支持。
華盛頓史汀生中心(The Stimson Center)南亞項目資深研究員米爾(Asfandyar Mir)表示:「巴基斯坦塔利班已能站穩腳跟,力量平衡正逐漸向不利於巴基斯坦安全部隊的方向傾斜」。TTP的行動日益精細化,目標更多轉向巴基斯坦警察與軍人,而非平民,但平民仍經常在交火中受害。
周二(7日),TTP宣稱對一起汽車炸彈爆炸事件負責,該事件發生在準軍事部隊地區總部外,造成至少10人死亡,多數為平民。根據巴基斯坦和平研究所(Pak Institute for Peace Studies)的數據,去年巴基斯坦的恐怖攻擊激增至2015年以來最大值,主要由TTP推動,使巴基斯坦成為全球受恐怖主義影響第二嚴重的國家。
為應對此威脅,巴基斯坦軍方今夏在與阿富汗接壤地區發動大規模攻勢,該省是TTP的主要活動區域,軍方幾乎每隔幾天便宣稱擊斃武裝分子。然而,當地社區再次陷入武裝衝突的困境,這些地區10年前已因美國攻擊及巴基斯坦軍方行動而飽受創傷,當時的行動迫使武裝分子撤入阿富汗。自今年初以來,數萬人因衝突而流離失所。
軍事行動目前局限於幾個地區,但地方領袖與安全專家擔憂,衝突可能如2010年代初般擴散。位於阿富汗邊境的巴焦爾地區(Bajaur)成為當前衝突的中心,當地居民因軍方與TTP的交戰而逃離家園。學校被改建成避難所,課桌被堆疊靠牆,為流離失所的家庭騰出空間。
當地小販拉希姆(Abdul Rahim)表示:「每次政府發動行動,我們就被迫離開,武裝分子則越過邊境進入阿富汗,之後又回來」。拉希姆自2001年和2002年美國將塔利班與恐怖組織「基地」(al-Qaeda)驅逐至巴基斯坦邊境以來,生活一直籠罩在衝突陰影下。2006年,美國導彈襲擊他的村莊達馬多拉,試圖擊殺「基地」領袖查瓦希里(Ayman al-Zawahiri),卻造成數名平民死亡。
2008年,拉希姆的家庭與數萬人一起逃離巴基斯坦針對塔利班與「基地」的大規模行動,8個月後返回時,發現家園已被炮火摧毀。如今,他擔心同樣的命運再次降臨。拉希姆表示,軍方尚未公布行動時間表,他不知道何時能返回家園,也不知道家園會是何種狀況。他說:「我們的生活總是被戰爭的陰影籠罩」。
TTP於2007年成立,作為對巴基斯坦支持美國入侵阿富汗的回應。該聯盟在當時的部落地區實施伊斯蘭教法(Sharia),並對巴基斯坦安全部隊及阿富汗的外國軍隊發動攻擊,甚至在巴基斯坦大城市及國外策劃襲擊,包括紐約時代廣場的未遂炸彈攻擊。然而,美國無人機擊殺其領袖、內部派系分裂及巴基斯坦軍事行動使TTP於2018年幾近瓦解,巴基斯坦宣稱勝利,並將開伯爾-普什圖省(Khyber Pakhtunkhwa)及原聯邦直轄部落區納入省級框架,承諾促進經濟增長與遏制暴力。
然而,這些承諾對許多當地居民而言顯得空洞。2021年阿富汗塔利班掌權後,TTP整合了分裂派系,吸收了蓋達的地方分支,並利用從阿富汗遺留的美國製武器,如狙擊步槍和夜視鏡,升級了裝備與無人機技術,加大在開伯爾-普什圖省的攻擊力度,甚至試圖將影響力擴展至巴基斯坦人口最多、經濟最繁榮的旁遮普省(Punjab)。
武裝衝突地區與事件數據組織(Armed Conflict Location & Event Data)的分析師潘迪亞(Pearl Pandya)指出,TTP的攻擊更聚焦於與軍方的直接交戰,巴基斯坦試圖避免全面軍事行動,但也未積極回應地方的不滿。她表示,當前「臨時、局部行動」的策略在長期內難以成功。
TTP在阿富汗的寬鬆環境令巴基斯坦官員憤怒,軍方發言人喬杜里中將(Lt. Gen. Ahmed Sharif Chaudhry)對《紐約時報》表示:「我們只要求一件事:不要讓你們的領土成為破壞巴基斯坦穩定的基地」。一名不願公開身份的高級軍官指責TTP與阿富汗塔利班「勾結」,但承認TTP避免針對平民的策略使其未引起當地社區的廣泛反彈。
阿富汗外交部發言人塔卡爾(Hafiz Zia Ahmad Takal)否認阿富汗境內存在武裝團體,強調「伊斯蘭酋長國不會允許任何人利用阿富汗領土威脅鄰國、地區或世界」。
在巴焦爾地區,近130萬居民近年來飽受暴力事件困擾。據統計,今年以來,該省發生至少48次無人機襲擊,為6年來最高。流離失所的家庭沿著狹窄山路,用破舊卡車載著被褥、炊具和糧食逃離,許多人在學校、政府大樓或安全的私人住宅中尋求庇護。